转载 霜语服务器奥格瑞玛旅店的格局,是和别处不同的:都是门厅一个圆桌,后面酒柜里预备着烈性朗姆酒,可以随时温酒。路过的部落,半夜散了团,每每花上4银币,买一壶酒----这是十五年前的事,现在每壶要涨到10银币,----靠门外站着,热热的喝了休息;倘若肯多花1银币,便可以买一份美味小鱼,或者山猫肉排,做下酒物了,如果出到十几银币,那就能买一条美味风蛇,但这些顾客,多是蓝绿装,大抵没有这样阔绰。只有穿T1套的,才踱进旅店二楼,要酒要菜,慢慢的坐喝。

我从12级起,便在奥格瑞玛的旅馆里当伙计,旅店老板说,等级太低,怕伺候不了穿T1套的,就在外面做点事罢。外面蓝绿装的部落,虽然容易说话,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。他们往往要看着烈性朗姆酒从瓶子里舀出,看过壶里有谁没有,又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,然后放心;在这严重监督下,掺水也很为难。所以过了几天,旅店老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,幸亏会长情面大,辞退不得,便改为专管温酒的一种无聊职务了。

我从此便整天站在旅馆里,专管我的职务。虽然没有什么失职,但总觉得有些单调,有些无聊。旅店老板一副凶面孔,主顾也没有好声气,教人活泼不得;只有毛人凤到店,才可以笑几声,所以至今还记得。

毛人凤是站着喝酒却穿着MC火炕鞋子和黑龙头的唯一的人,他是一名绿皮兽人,皱纹间时长夹杂一些伤痕,听说是被霜语的联盟打的,穿的虽然是火炕鞋和黑龙头,但又脏又破,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。他对人说话,总是满**发爆发,教人半懂不懂的。因为他姓毛,别人便从描红上的“大汉奸毛人凤”这半懂不懂的话里,替他取下一个绰号,叫作毛人凤。毛人凤一到店,所有喝酒的部落便看着他笑,有的人叫道:毛人凤,你又被联盟守尸了。他不回答,对柜里说,“温两碗朗姆酒,要一条美味小鱼。”便排出九银币。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,“你一定又毛装备了!”毛人凤睁大眼睛说,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“什么清白?我昨天刚看到你毛走了你们MT的装备。”毛人凤便涨红了脸,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,争辩道,“强插不能算毛……强插!……主播的事,能算毛么?”接连便是难懂的话,什么“DKP分配,负分拿装”,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: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听人家背地里谈论,毛人凤原来也当过狂暴战,但输出老OT,又不会当坦克;于是愈过愈穷,弄到将要当替补了。幸而自己是主播,便带着舔狗们打团顺便直播,换一碗饭吃。可惜他又喜欢毛装,便是躺尸老板。开荒不到3CD,便想连输出带T的装备,一起毛了。如是几次,团员便有所察觉。但他在我们店里,品行却比别人都好,就是从不拖欠;虽然间或没有现钱,暂时记在粉板上,但不出一月,定然还清,从粉板上拭去了毛人凤的名字。

毛人凤喝过半碗酒,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,旁人便又问道,“毛人凤,你当真是团长么?”毛人凤看着问他的人,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。他们便接着说道,“你怎的连半个风脸也摸不出来呢?”毛人凤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,脸上笼上了一层绿色,嘴里说些话;这回可是全是“没洗手,运气差”之类,一些不懂了。在这时候,众人也都哄笑起来: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在这些时候,我可以附和着笑,旅店老板是绝不责备的。而且掌柜见了毛人凤,也每每这样问他,引人发笑。毛人凤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,便只好向孩子说话。有一回对我说道,“你看过团长分配装备么?”我略略点一点头。他说,“看过装备分配,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毛装备的毛字,怎样写的?”我想,讨饭一样的人,也配考我么?便回过脸去,不再理会。毛人凤等了许久,很恳切的说道,“不会毛吧?……我教给你,记着!这些毛装备的方法应该记着。将来做团长的时候,分装备要用。”我暗想我和团长的等级还很远呢,而且我们团长也从不毛装备;又好笑,又不耐烦,懒懒的答他道,“谁要你教,不就是直接扔到自己包里吗?”毛人凤显出极高兴的样子,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,点头说,“对呀对呀!……毛装备有4种毛法,你知道么?”我愈不耐烦了,努着嘴走远。毛人凤刚用指甲蘸了酒,想在柜上写字,见我毫不热心,便又叹一口气,显出极惋惜的样子。

毛人凤是这样的使人快活,可是没有他,别人也便这么过。

有一天,大约是火焰节前的两三天,旅店老板正在慢慢的结账,取下粉板,忽然说,“毛人凤长久没有来了。还欠十九个银币呢!”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。一个喝酒的人说道,“他怎么会来?……被联盟守尸体回不来了。”掌柜说,“哦!”“他总仍旧是毛装备。这一回,是自己发昏,竟然把MT的风脸给毛了。MT优先拿的东西,毛得的么?”“后来怎么样?”“怎么样?先在弹幕被人喷,后来是被部落摆尸体,被联盟打。”“后来呢?”“后来被守了尸。”“守尸怎样呢?”“怎样?……谁晓得?许是AFK了。”旅店老板也不再问,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。

火焰节之后,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,看看将近冬幕节;我整天的靠着火,也须穿上棉袄了。一天的下半天,没有一个顾客,我正合了眼坐着。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,“温一碗朗姆酒。”这声音虽然极低,却很耳熟。看时又全没有人。站起来向外一望,那毛人凤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。他脸上绿而且瘦,已经不成样子;穿一身灰色装备;见了我,又说道,“温一碗酒。”掌柜也伸出头去,一面说,“毛人凤么?你还欠十九个钱呢!”毛人凤很颓唐的仰面答道,“这……下回还清罢。这一回是现钱,酒要好。”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,笑着对他说,“毛人凤,你又毛装备了!”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,单说了一句“不要取笑!”“取笑?要是不毛,怎么会被守尸?”毛人凤低声说道,“高、高空坠落……”他的眼色,很像恳求旅店老板,不要再提。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部落,便和旅店老板都笑了。我温了酒,端出去,放在门槛上。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个银币,放在我手里,见他满手是泥,原来他便用这手从荒芜之地走来的。不一会,他喝完酒,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,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。

自此以后,又长久没有看见毛人凤。到了春节,掌柜取下粉板说,“毛人凤还欠十九个银币呢!”到第二年的儿童周,又说“毛人凤还欠十九个银币呢!”到美酒节可是没有说,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。